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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節課,阮熠仍低頭做題,沒有半分收拾書包的意思。 (1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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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掛電話,馮瑾好像有預知似的,叫道:“不許掛!”

阮熠站在原地。

馮瑾一個人在家平靜下來後,心裏約莫有些懊悔,可是嘴上仍不示弱:“小熠,你聽媽媽講,媽媽不是不讓你交朋友,更不是討厭誰誰,只是……”

“只是要做當下該做的事。”

馮瑾一時語塞。

“媽,”隔了好久,阮熠才說話,帶著輕微的鼻音,“我的當下不只有學習,還有他……”

你剛才,把我的當下弄丟了。

阮熠不忍再說,跟媽媽道歉後把電話掛了,放進衣兜裏,任它再響也不接,只要不是那三個字,他都置之不理。

馮瑾坐在偌大而安靜的客廳裏,望著自己的手機,久久凝視。

阮熠不懂,為什麽他什麽都聽父母的,從小到大,幾乎沒讓爸媽費過心……卻依然沒權利擁有自己想要的東西?

為什麽他妥協了一次又一次,心意卻從未被看到?

“我沒父母!”

“他可以不管不顧,可以不在乎,你不行!你是有父母的人。”

那些話像匕首一樣,一刀一刀刺進阮熠的心裏,把鮮嫩的血肉剜開,血流不止。他不敢想象路子明當時的心情是怎樣的。

事實證明,路子明並未像他想得那樣脆弱,一直在風雨裏站久了的人,再加點風霜冰雹,根本算不了什麽。

這位心大的人正在奶茶店玻璃後沈沈地睡著,耳邊是嘈雜的人聲,空氣中是奶茶的香味……好不痛快。

當阮熠在奶茶店門外看見他時,路子明已經換了個姿勢繼續睡去了。或許是跑得急,天色又暗,阮熠不確定那個人是不是路子明……

他走近,再走近。

隔著一層玻璃,路子明圍著大紅圍巾,穿著墨綠色的羽絨服,正在酣睡。

阮熠的表情有一秒鐘的呆滯。

緊接著,他眼光一閃,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。他笑著,再走近一步,幾乎貼在了玻璃上,這才完全松了口氣。

他的哈氣飄到了玻璃上,泛起一層白霧,擋住了視線。

阮熠轉身,推門而入。

這個時間已經過了飯點,買飲品的人不是很多,店裏靜悄悄的。

阮熠走到路子明身邊,看到了桌上的手機,正在充電……他沒說話,目光再次移到路子明頭上。

“你好,這是你的朋友嗎?”有人在問他。

阮熠回過頭來。

售票員笑了:“剛才他說買一杯奶茶,可是手機沒電了,就在這充電。沒想到……這就睡著了。”

阮熠聞言,走到櫃臺前,“他要的什麽?”

“這個。”

當阮熠捧著一大杯加滿珍珠桂圓紅豆仙草的奶茶轉過身來時,迎面撞上了路子明……

路子明雙手插兜,頭微微歪著,一角的頭發有些翹起,眼睛裏還有未散去的睡意。

阮熠楞在那裏。

路子明看著他,半晌無言。

走出門外,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,彩燈亮起,路上被光芒照得五光十色,白雪泛著微光。

路子明手捧奶茶,大吸了一口。

“爽啊!”

“七分甜,也不怕把你齁死。”

“我就愛喝甜的!咋地,不服?”路子明睡了一覺後生龍活虎,“不過,你怎麽知道我要加這些東西的?阮熠,你不止在我家安了攝像頭啊……”

阮熠沒反應過來,“什麽?”

“你怎麽每次都知道我的想法?說,是不是有什麽讀心術?”

阮熠嗤笑。

“有的話你可傳授給我啊,不能私藏,讓我看看你在想什麽……”

能想什麽。

阮熠動了動嘴唇,沒說出來。

路子明咬著吸管,側眼瞄他,“你剛才,一直在找我?”

“嗯……”

路子明一笑,“別著急,我又不是三歲小孩,還能被車撞了啊。”

阮熠停下腳步,“對不起。”

路子明向前走了兩步,也停下來。

他轉過身,直視著阮熠,走到他面前,跟他平視。

路子明和阮熠在身高上相差無幾,面對面的時候,幾乎是眼對眼鼻對鼻。

阮熠也擡頭看他。

就在第二句道歉要出口的時候,路子明說:“是我對不起你。”

阮熠一楞。

“對不起。”路子明把奶茶拿在手裏,微微低頭,“不該那樣跑出來,不該和你媽媽頂嘴……是我,辜負了她一片心意,也辜負了那一桌子好菜。”他微微笑。

阮熠忽然覺得眼眶又開始疼。

“阮熠,你說,我是不是個……很自私的人?”

雪已經停了,地上落著厚厚的雪,人踩上去吱吱作響。

燈光被雪反射得格外明亮。

阮熠一伸手,一個人跌進了他懷裏。

路子明腦袋一片空白。

阮熠屏息著,輕聲道:“你不是,你很好、很好。是我見過……最好的人。”他閉上眼,一滴眼淚滑落下來,在燈光下閃著微弱的光芒。

路子明的思緒漸漸重回大腦,他楞了半天,鼻頭也發酸,“你開什麽玩笑。”

阮熠掐得他更緊了。

路子明微微吃痛,閉上眼,腦子裏預想好的那些話,瞬間一一飛走了,片語不留。

什麽劃分界限什麽看清身份什麽不再來往全都滾吧。

刀山火海,並肩同行。

☆、第 31 章

期末考馬上就要到了。

上次在五樓琴房開的團體會,李杭杭臨時想了個名字,叫“逆風小組”。

這些天來,逆風小組四處搜集信息,用一切課餘時間打聽消息,他們像一群舊時代的地下黨,在這明晃晃的校園之下,默默而有序地行動著,像一條條隱匿而流動的暗河。

沒有人會看見,沒有人會註意。

正是狂歡的年紀,目光全都在頭頂,都在躁動不安的荷爾蒙上。誰會靜下心來看看角落裏有什麽呢?誰會在意那些不為人知的事情……

期末考前一周,逆風小組暫停了計劃,專心覆習。這也是阮熠的建議,不過還沒等他說,路子明便先行一步告知大家了。

“我發現,你最近很用功。”阮熠正在發作業本,路過路子明身邊停了下來,把本子推給他。

作業本上,寫著一個大大的“優”。

“那是,知道我以前為什麽不用功麽?”某人一誇便輕飄飄,咬著筆帽,“不用功都能穩占前十,一用功那還得了?老虎不發威,當人是hello kitty?”

阮熠笑了下。

“阮熠你別聽他瞎說,主要的功勞還是在我……”李杭杭橫插過來,“要不是我悉心照顧日以繼夜夜以繼日地寫雙份作業,他怎麽會一看就懂呢?在我在我。”

“在你個大頭鬼!”

李杭杭捂頭,憤恨地看著路子明。

路子明轉頭又是一個笑臉:“當然了,主要是照顧同桌的面子,為了不使他每次考試自信心都受挫,我就刻意……裝得笨了那麽一點點。是吧——同桌?”

李杭杭滿頭黑線。

阮熠抿嘴笑笑,抱起作業本走了。

路子明看著阮熠走遠的背影,腦子裏再次閃出那晚在街上的場景……他撓撓頭,眼神不自在起來,嘴角卻是微微上揚的。

天知道這些日子那個畫面在他眼前重播了多少次。

“我問你個事兒。”路子明突然轉向李杭杭。

李杭杭裝聽不見。

“餵。”

“有屁快放。”

路子明深吸一口氣,最終還是忍住了,低下頭,湊到李杭杭臉前,小聲道:“你……”

“愛過。”

路子明:“……”

李杭杭哈哈大笑,激動得渾身亂顫,就差搖桌晃椅了。

路子明扶額。

這都什麽人啊這!

“你說吧說吧,不鬧了。”李杭杭直笑了三分鐘,最後才生生憋住了笑,捂著肚子,“我聽著,這次絕對認真。”

路子明看他一眼。

不止要認真,還要說真話。

他突然有股退縮的沖動,良久沒有開口。

李杭杭仍在等著。

路子明思忖了半天:終於道:“你說,公狗和公狗會交|配嗎?”

李杭杭一楞。

緊接著,教室內爆發出哄堂大笑。全班最為文靜的男生第一次呈現出這麽大的嗓門,幾乎要把房頂穿破,湮沒了其他人所有的聲音。

路子明雙臉發紅,去抓他、踢他、打他,還是止不住這喪心病狂的笑聲。

有人看過來,帶著好奇問怎麽回事,自己也想偷個樂兒。

路子明冷笑:“沒事兒,他昨晚夢見和狗交|配了。”

李杭杭:“……”

於是,全班的笑聲再次頂過了李杭杭的聲音。

李杭杭的表情瞬間崩潰。

“路子明,我和你什麽仇什麽怨啊,你何必要這樣糟蹋我,侮辱我,毀掉我……”又一節下課後,李杭杭仍沈浸在巨大的悲憤中,“路子明,你還我清白!從此以後咱倆是路人,老死不相往來。”

路子明笑:“誰讓你大驚小怪的,沒事兒哈,大家笑笑也就過去了。”

“過去了?他們已經笑了我一節課了!”

“是嗎?我怎麽沒聽見。”

李杭杭急不可耐,抓住阮熠就控訴:“你快點管管他吧,路子明凈欺負人,還栽贓陷害。”

阮熠正要去廁所,在過道被他攔住,不由朝路子明看了一眼,路子明正趴在桌子上,眉眼彎彎,對著他眨眼一笑。

阮熠安慰道:“放心,我相信你。”

“我就知道你最好!怪不得路子明拋棄了我們,阮熠同學,你就是我們所有人的榜樣!”

阮熠扯了扯嘴角。

“不過,我倒真是好奇,他跟你說什麽了。”

“還能說什麽!他問我——”

三米外一個身影豁然起身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了過來,一手捂住李杭杭的嘴巴,連拉帶扯把他拖到了座位上。

阮熠更加好奇了。

期末考終於來了。考試結束後便是寒假,最後一科考完,大家也都真正放松了。

可是,有些人卻沒有放松。

有些事才剛剛開始。

路子明收了草稿紙,把座位擺好,看了下時間,4:30。

由於提前放學,校園裏的人寥寥無幾。

他從考場回來,看到阮熠正站在講臺上,面向黑板,背對著他。

教室裏沒人了。

路子明走過去,想看看他在寫什麽,結果還沒走到,阮熠便拿起板擦輕輕擦掉了。他回過身來,很自然地道:“怎麽樣?”

路子明笑:“小case!”

阮熠看到他臉上的笑容,知道這次考試肯定沒問題了。

路子明說到的,就一定會做到。這一個月來所有的努力,阮熠看在眼裏,李杭杭看在眼裏,班主任也看在眼裏。

“杭杭呢?”

“廁所了。”

“哦……”路子明支吾,摸摸頭,“那個啥,寒假有什麽打算嗎?”

“他們應該會去海南,每年寒假都去。”阮熠回避著他的眼神。

路子明知道他在為那天的事而難受。

他笑了:“那你呢?哎,一想到沒你逼著我寫寒假作業,我還不一定能完成呢。”

“我不去。”阮熠回答得很幹脆,“我沒想著去……我媽,她也沒想讓我去。”

路子明挑眉。

阮熠看看表,時間到了。

“你倆怎麽還在這呢,他們都等急了!”李杭杭站在門口,推了推眼鏡,看到兩人神色異常地站在講臺上,一頭霧水。

路子明走下來:“你不是去廁所了嗎?”

“對啊,我尿完就直接上去了,琴房沒開門,我就下來找你們了……”

“抱歉。”阮熠忙道,拿起鑰匙。

這是逆風小組這學期最後一次碰面,覆習應考的這些天,他們沒怎麽見過面,都在各自做著自己的事。

“怎麽樣了?”開了門後,路子明第一個問道。

琴房裏已經打理得比較幹凈了,一張破舊的桌子被搬了進來,擺到中央,李杭杭又不知從哪倒騰出幾把椅子,放在了桌子周圍。

那架鋼琴還在原地,緊挨著窗戶,已經很久沒發出過琴音了。

路子明率先坐下,從懷裏掏出一個筆記本,丟到了桌上,“這是我們一個月的成果。”

那本子在五人手上輪流轉,誰那邊有情況誰就拿到手裏。

本子上,印滿了密密麻麻的紅指印。每一個指印旁邊,都有一個稚嫩笨拙的簽名。

這是一個月以來的心血。

李杭杭捧著本子激動不堪:“我還以為……還以為沒人相信咱們呢,沒想到……我也得加把勁了!”

“主要是有連鎖效應,你想,我們每接觸一個人,只要他願意站出來,就會自覺去關註其他人,拉別人進來。所以人才會越來越多,才會有越來越多的人……站出來。”

“沒錯!是這樣。”李杭杭道,“上上周我找了初一一個男生,結果沒過兩天,他帶他同桌過來了,還是一個女生……”

“喲,這還是被霸淩雙人組啊。”路子明無奈地笑。

“說正事吧。”阮熠看向大家,“有多少人錄了視頻?”

“我這有五個!”

“我……只有兩個。”賀源小聲道。

“很不錯了。”路子明微笑,轉頭看阮熠,“這裏八個。”

“我這邊……四個。”阮熠不擅長和陌生人打交道,能有四個已經是極限了,他低頭記下數字,卻發現還少了一個人,“江上?”

江上沒說話,也沒反應。

大家都去看向他。

路子明這才意識到,自從進了琴房,江上還沒怎麽說過話,這可不像他的風格……

“出什麽事了?”

江上擡眼,掃了他們一圈,眉頭皺起:“我真受不了還有這種人……”

大家面面相覷。

哪種人?

江上把頭埋在桌子上,狠狠抓了一把頭發:“你說他是不是受虐狂啊!我……我是真沒見過,掉進泥潭裏還不肯上來的人,有人拉他都不上來!特麽溺死算了。”

兩個小時前——

最後一科是物理,江上物理一向很好,又是最後一科,做完後早早收筆了。閑來無事,他把試卷筆袋放好,抱起手臂環視考場。

考場裏分別坐著八個班的學生,是打亂次序排考場的,誰和誰分到一個考場都不一定。

他尋思著,那些面生的、不愛說話的,興許可以成為他們中的一員。

可是還沒找到他要找的人,卻看見了極其惡心的一幕:

杜雨的座位在江上的斜前方,杜雨前面,還是一個本班同學。那男生江上不甚了解,總之和呂慶林他們走得也很近,看得出來杜雨很緊張,因為前桌一直在暗示他遞答案。

杜雨的成績不算好,可是再差也比他強。勉勉強強遞過去之後,杜雨總算松了口氣。

這位四姑娘做一件“壞事”簡直像拿刀殺人似的,能嚇出一頭汗來,卻也不敢拒絕。

江上觀望著,心裏不屑,輕嗤一聲。

不是跟了人家林哥嗎?怎麽還是這副孬樣兒?

本事一樣沒學,慫事可是長了不少。

男生抄完後,明顯興奮,撕下草稿紙在手裏揉球球,一邊吊兒郎當註意著老師。

臨交卷30分鐘,監考老師昏昏欲睡,開始在講臺上打哈欠。

男生似乎很是無聊,不知道該幹些什麽,他看著手裏的紙球球,突然生出一條好計。回想了一下,班裏很多人都做過,又不只有自己……

男生的筆掉了下去,他裝作撿筆,彎下腰去,順勢蹲到了地上。

圓珠筆滾落得很遠,男生的手悄悄收了回來。

他眼角一斜,向後倒去,手順著桌沿,慢慢地伸了上去……

江上皺眉,這是什麽鬼?

杜雨碩大的眼睛一睜,睫毛亂顫,他似乎是忍受了許多回這樣的對待,並沒有過激反應,只不過臉頰越來越紅……

一次也是一樣,十次也是一樣。

如了他的意,也沒什麽……

畢竟,就算他不願意,最後也還是會被欺負,甚至比現在更變本加厲。

逆來順受慣了,早就沒有了反抗的意識。

江上隔著幾排桌子的距離,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那男生在幹什麽,一瞬間,他呆在那裏,遲遲反應不過來。

等反應過來時,他差點沒吐出來。

艹,這都他媽什麽人啊!

男生撩起了杜雨的褲腿,嘴角勾起一絲邪笑,小聲道:“你可真白啊。”

杜雨的臉紅的快要滴出血來。

他的手在顫抖,幾乎拿不住筆,呼吸也愈加急促,可是仍狠狠低著頭,不肯擡起來,也不肯動一下。

那男生的手仍在向上蔓延……

江上雖然一直知道杜雨被他們當什麽,但沒往深處想,更沒想到今天這一幕會在他眼前發生……直接把他的三觀震得碎碎的。

杜雨,外號“四姑娘”,瘦小,白皙,眼睛尤其很大,說話從來輕聲細語,喜歡和女孩子們玩……

這是他留給別人的印象,固定標簽。

可是這些標簽,如今成了他被人蹂|躪侮辱的借口。

交卷後,江上故意走得很慢,待到考場所剩無幾之後,他走過去,拍了下杜雨的桌子。

杜雨似乎又被嚇了一跳,擡眼看到是江上,松了口氣。

江上:“難受嗎?”

杜雨聽到這話,臉色立刻煞白,轉瞬後又變得潮紅,難堪地低下頭。

江上強忍著剛才畫面帶來的不適感,問他:“覺得難受,就來找我。只要你相信我,我就能幫到你。”

可是,他在教室足足等了二十分鐘,等到人都走光,杜雨還是沒來。

江上憋著一股氣,把腦子裏的畫面通通擦幹凈,拿了書包來到琴房。

此時,琴房裏的四個人聽完了江上的講述。

四周有令人窒息的安靜。

賀源甚至都沒聽懂,結結巴巴問:“所以,他、他到底幹什麽了?”

李杭杭用本子拍到自己臉上,擋住說:“小孩子……小孩子禁止打聽。”

江上才覺得火氣散去,心裏那股惡心又泛上來了……他捂著胸口,一個不舒服,便起身跑到了門外。

“不至於吧,反應那麽大。”

“那是親眼見的,沖擊肯定不一樣。”路子明淡淡道,眸色變得深了一些。

他的手微微攥著,手心甚至沁出了一層汗。

不知有什麽讓他怕的……

心猿意馬中,一只手忽然輕輕落在他手背上,覆蓋住,握了一下,又趕緊松開。

路子明擡頭。

阮熠的表情很平靜,仍舊是那種處驚不變從容不驚的神情。

路子明的心也跟著沈靜了下來。

江上回來了,漱了把口,重新坐下。

“好了,說正事吧。”路子明打開手機,翻出保存的視頻,“先來看我的。回頭都把視頻發給杭杭,剪輯的事我不懂,杭杭在行,只要保存好就行了。”

李杭杭比了個“OK”的手勢。

☆、第 32 章

解散時,時間是晚上6:15。冬日白天短,天色早早就暗了下來。

賀源離家遠,路子明先讓他回去了,他們幾個把琴房整理了一下,然後等著李杭杭從廁所出來。

“他什麽時候尿頻了,一天上幾回廁所?”

“你忘了,他一考試就緊張,一緊張就尿頻尿急尿不盡……”江上聳肩,“我有什麽辦法。”

路子明點點頭,忽然轉了話題,看向他:“現在呢,還難受了嗎?”

江上幹笑,搖了搖頭。

路子明沈默片刻,“像他這種情況,他自己不願意那沒辦法,或許……有什麽難言之隱吧。”

“難言之隱?不就是怕再被人孤立麽,怕被笑話,怕被那些混蛋玩意兒捉弄……可他這樣,”江上扯出一個不屑的表情,“更惡心。”

正說著,李杭杭回來了,急匆匆闖進門,氣喘呼呼道:“那個、那個……你們快來!”他看著路子明。

四個人跑到五樓的廁所,這裏視角高遠,能清晰地看到學校內外的景象。李杭杭透過玻璃指著圍墻外的一角:“你看!”

那裏,此刻正站著一群人,有一兩個穿著校服……路子明瞇了瞇眼,認出了校服上的標志。

他們在這裏做什麽?

幾個人再仔細一看,忽然發現這群人中間還有一個女生。

那女生被逼在了墻角,四處全是荒地和樹木,不遠處馬路上飛馳而過的車輛,誰都不曾註意到這個角落裏還有幾個人。

阮熠最先反應過來,轉頭去看路子明,知道他也認出來了,猶豫道:“路子明……”

“不是,那是誰呀?我怎麽覺得像咱學校的?”李杭杭眼睛度數太高,楞是瞇眼瞇得快成為一條縫了,也沒看清楚那女生是誰。

“咱學校的肯定了,那不穿著萬松的校服嗎?只是……”江上皺了皺眉,“我怎麽覺得像……”

“周璞玉。”路子明道。

話音一落,江上等人全都看向他。

“我沒聽錯吧,周璞玉?”李杭杭一臉不可置信,“她、她……上次你不是說,她和六中的人勾結到一起嗎?怎麽現在……”

現在一副被欺負的樣子?

路子明雙手插著兜,也在納悶,周璞玉到底給了那些人什麽好處了,得以讓六中的混混們在那天晚上全體出動?

難道是……賣身?

不過,這都過去多久了,子晴也沒再出什麽事,周璞玉怎麽又和他們搞到一起了?

“我看不簡單。”阮熠眉色深重。

視線的遠處,圍墻下露出幾個頭頂,正在互相笑罵調侃著,被逼到無路可退的女生戰戰兢兢,小臉被嚇得煞白,她先是嚴厲呵斥他們,態度堅決,後來慢慢羞憤、臉色通紅,再到後來直接被逼出了淚花……

周璞玉緊攥著自己的書包帶,面對眼前幾個如狼似虎的少年,聲音發顫:“我告訴你們,你們要是敢動我……”

“你就怎麽著?”對方一個男生笑道,“還讓你爸來把我們打一頓是嗎?”

此話一出,周圍幾個男生的臉色全變了。

周璞玉也一臉震驚,不知道他在說什麽。

“小妞兒,你真是長本事了啊,自己想要報覆小姐妹,答應哥幾個好好的,就陪一晚。結果那晚上你幹什麽了,還不早早溜回去了?”

“溜回去就算了,我們說什麽了?結果呢,結果你他媽讓你爸來學校碰瓷!你這是恩將仇報你懂吧!怎麽著,我們幾個好欺負?”

“我……我沒有……”

“你沒有!”一男生氣得瞪大眼,擼起自己的袖子,“那他媽老子這傷是自己磕的?你老子牛逼啊,到了學校直接堵人,特麽當著全校學生的面揍我們……你是不是不想活了?啊?”

後面有人拽了拽他,似乎在說別動怒,嚇壞人家小姑娘。

周璞玉圓睜的眼睛裏即刻溢滿淚水,她……她怎麽完全不知情?她怎麽不知道……爸爸竟然去打人了,去給自己……

報仇了

那一刻,無盡的委屈和心酸來臨,夾雜著此刻深入骨髓的恐懼,讓她忍不住發抖,淚水直流。

“看把妹子嚇得……你也溫柔點。”

“我溫柔,你是沒被揍是吧?”

“哈哈,哈哈……”

“更重要的是,把我們老大的腳差點廢了!”又一人說話,指著旁邊校霸的腳,“誰知道你背後那麽多事兒,那丫頭她哥第二天就找過來,要不是老大反應快,特麽現在都瘸了你知道不?!”

這一嗓子吼得周璞玉又往後退了一步,緊緊靠住墻。

她哭著,哭著,視線已經被眼淚模糊,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……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過第二天……

“廢話不多說了。”校霸終於說話了,“走吧,小妞兒,要麽在這讓兄弟們爽快了,要麽找個好點的地兒,省的讓人看見,對你名聲也不好,對吧?”

周璞玉渾身戰栗,不住哀求道:“不、不……我給你們道歉,我這就道歉!求求你們……我給錢,我把錢都給你們……”

“錢?錢哪有你金貴啊?”一男生笑著探身,用手勾住了周璞玉的下巴。

幾乎是同一瞬間,一盆水從天而降,把幾個人澆了個透心涼。

六中的人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,就聽見遠處傳來保安呼喊的聲音:“你們幾個小兔崽子,敢欺負我們學校的學生……都給我別走,今天非要替你們家長收拾收拾你們!”

“臥槽!這他媽誰啊!”

“墻那邊是哪個孫子,給老子露出頭來!”

“臥槽……那好像真是保安,來了好幾個呢……咱、咱們走吧?”

有幾個人氣不過,甚至要翻墻過去挑戰。

“別走!都別走……”門衛大叔帶著幾個校保安,手提棍子就沖了上來。

六中的男生徹底傻眼了。

“你不是他媽在放哨嗎!你不是他媽說這看不見嗎?那幾個是誰?!”

被打的男生捂著頭,哭喪著臉:“我、我不知道呀!”

幾個人一邊怒罵一邊抹掉臉上的水,可頭發已經全被淋濕,順著臉再次流下來。

緊接著,幾個人又看見頭頂一桶水露出來……

“快走,快走!”

“君子報仇十年不晚!”

“給老子等著……”

“我爹知道就糟了……”

保安趕到時,原地只剩下周璞玉一個人。她渾身浸濕,頭發上淌著水,因為冷和恐懼,身體愈加抖得厲害。

“小姑娘,你幾班的啊,怎麽會在這,不是早就考完了嗎?”

“那些人你認識嗎?”

“一定要註意安全啊,和同學結伴走!”

“你爸媽呢,來接你了嗎?”

周璞玉搖著頭,說不出話。

“哎,”門衛大叔呼了口氣,“幸好有幾個學生打掃衛生到現在,給我們提了醒兒,要不然你可就倒黴了!”

“收發室有毛巾,你不嫌臟就趕緊去擦擦。”

十幾分鐘後,周璞玉坐在門衛大叔的收發室裏,頭發仍潮濕著,眼神是呆滯的,雙手捧著一杯熱水,在慢慢地喝。

保安和門衛問她什麽話,她都不說。

好像整個人呆了一樣,魂魄還沒有飛回來。

直到門外響起腳步聲。

“大爺,我們把桶放這了啊。”

“好好,時候不早了,快回吧。剛剛多虧了你們啊……”

“大爺,那……那女生沒事兒吧?”

“沒事,現在正在裏邊喝水呢,要不要進來看下?小姑娘怕是嚇壞了。”

門外忽然有一陣的安靜。

周璞玉微微蹙眉,隱隱覺得那聲音有些耳熟。

“行,你們路上註意安全。”幾個少年匆匆離開了,門衛放下簾子。

周璞玉忽然起身,來到窗戶前……

透過窗子,她看到了他們的背影,看到了他們的側臉。

周璞玉頓時呆在那裏。

她像是被一道雷從頭頂劈到了腳底,五臟六腑都在跟著顫動。

路子明和李杭杭在站牌處分別,江上被路子明催回去了,只剩下阮熠和路子明兩個人。

“要去我家麽?”路子明微吸一口氣,笑了。

阮熠也笑:“不去。”

路子明翻了個白眼。

阮熠低下頭,推推眼鏡:“過兩天我爸媽就走了。到時,來找我。”

路子明佯裝不懂:“找你?”

“嗯,我家。”

“可別,萬一你爸媽來個突然襲擊,又看見我這張臉,那你們還怎麽過年呢?”

阮熠臉上的笑容倏地散去。

路子明本是玩笑,見他認真,忙又笑起來:“不如你來找我好了?或者……對了,年底不是有燈火晚會嗎?和平廣場上!”

阮熠一笑。

“臘月二十九,晚八點,和平廣場!誰不來誰小狗!”路子明跳起來。

阮熠的笑容突然一滯,看向他身後。

路子明楞了下,轉過身來——

不遠處,周璞玉站在那裏,正望著他們倆。

她身上還濕著,凍得瑟瑟發抖,鼻頭也通紅,眼睛也哭腫了。很是狼狽。

路子明的表情瞬間冰冷,他淡淡望了一眼,好像沒看見這個人似的,轉回頭來,笑:“就這麽說定了!”

阮熠沒有回答他:“她好像……有話說。”

“可我沒話和她說啊。”

阮熠看了他一眼,輕點頭:“好,那晚不見不散。”

和阮熠分手後,路子明繼續往前走,沒再回頭。

周璞玉跟了上去。

走了一段,路子明心裏不耐煩,伸手攔了一輛車。正準備上車時,後面的人沖了過來,直直站在他旁邊。

路子明把手插進兜裏,轉頭看她。

周璞玉眼眶通紅,沙啞著嗓子:“謝……謝謝你。”

“謝什麽。”路子明冷笑,適時地朝她身上看了一圈,才“恍然大悟”,“哦——剛才那人是你啊,呵,早知道就不管閑事了。”他拉開車門。

周璞玉一驚:“路子明!謝謝你……不管怎樣,謝謝你。”

路子明坐進車裏,淡淡道:“你這種人,剛才那只是報應。不用謝我,我後悔了。”

說完,他關上車門。

出租車疾馳而去。

周璞玉呆立在原地,路燈下,只剩下一個孤影。

透過車窗玻璃,望進後視鏡裏,鏡子裏,那個身影逐漸變小、變小……汽車拐了個彎,便再也看不見。

路子明表情漠然,收回目光來。

考完試,一學期又告一段落。寒假,眾人期盼的寒假終於來了……

路子明閉上眼,開始養神。

☆、第 33 章

城中那所新式小區,萬家燈火。某七樓的客廳亮著大燈,三個人對著一桌子菜,誰都沒有動筷。

“我給她打電話了,說馬上就到。”周書雲略有拘束,對徐芳笑道。

“她媽媽最近一直出差,好不容易考完試了,讓璞玉多呆兩天吧。”徐芳把頭轉向徐子晴,“正好也和晴晴做做伴。”

醫生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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